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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侑實業有限公司設立於民國92年,憑藉著對複合材料的專業,以獨特的專業技術長期為各大品牌OEM、ODM提供產業全方位服務。

我們每天有1/3的時間需要枕頭先相伴。這也是身體、器官獲得休息的寶貴時刻...偏偏,我們卻很容易因為睡到不適合自己的枕頭,睡得輾轉反側、腰酸背痛,又或還沈浸在白天的煩惱、緊張明早的會議、害怕趕不及早上的飛機等等...讓我們的睡眠不夠優質、不夠快樂、沒有辦法快速入眠。

德行天下創辦人有鑑於過去開發各類生活產品的經驗,便想利用本身所長,結合各類複合材料的特性,投入枕頭開發的行列。

從枕頭模具開發、材料研發、創新製造到整合顧客需求過程中,了解到一款枕頭的製作,除了要解決一般乳膠枕悶熱且不透氣的問題,更要同時兼顧到人體工學的體驗性,創辦人常說:「一個好的枕頭,支撐透氣兼顧,仰睡側睡皆宜,才能每天快樂入眠。」

現在導入石墨烯加工技術,讓枕頭的功能性更上一層樓

石墨烯具有良好的強度、柔韌度、導電導熱等特性。它是目前為導熱係數最高的材料,具有非常好的熱傳導性能

德侑實業有限公司為了替自己身邊重視的人們做好一顆枕頭。不論是在外形,還是在舒適度上都能達到最好的需求,即便現今許多的工廠因成本上的考量,顧了外形,忘了內涵,但德侑實業依然不忘在品質上的「堅持、 執著」。

引進先進的加工技術,就是要給消費者最佳的產品

開發、研究、創新以及對材料的要求是德侑實業開發枕頭的初衷,憑藉獨特的專利技術將極其珍貴的天然乳膠與千垂百練的備長炭完美結合後

創造出獨家環保無毒的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乳膠材料,備長炭,石墨烯應用提高到更高的層次。

同時具備防霉、抑菌、透氣、除臭、遠紅外線等五大功效,並榮獲多國發明專利。

生產過程採用專線製造專利乳膠材原料,全自動化生產保證品質與產量穩定,達到品牌客戶的最高要求。

石墨烯枕頭製作開模一條龍:

選材品管

原料調配

成品製造

 

包裝設計

 


若您有枕頭開發構想或是想OEM自己的品牌,歡迎預約現場諮詢,體驗無毒的TakeSoft 徳舒孚專利綠金乳膠做製作的枕頭,用最專業MIT精神幫助您打造你的專屬品牌。

德行天下:

地址:427臺中市潭子區雅潭路二段399巷200 -7 號
電話:04-2531-9388
網址:https://www.deryou.com.tw/contact.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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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每到大寒節,鄉人們就開始忙著除舊布新,準備年貨。 那時候人們大都去崞陽或原平城里扯布料。天不亮就起來,吃過飯,跟上大人,叫上同伴,到村口等下山的拉煤車。因村里處山區,多煤礦,所以拉煤車就多。有時候等好幾輛里面都坐滿了人,只得步行到窯上找個裝卸工,和司機說說,就能早早地坐到小轎(駕駛室)里。那司機自然聽裝卸工的話,不然,裝卸工不好好給他裝車。不過,那時候的司機,都善解人意,都了解村里沒有公交車,鄉人們出門不便,所以,只要車里還有空座位,人一問就同意。 在城邊下車后,自己步行到城里,尋找賣布料的門市,左摸摸,右摸摸。貨比三家,討價還價后,看誰家價格最便宜,就在誰家買。有一次,搞好了價,不買,被店主一頓罵:“都是些沒頭鬼,灰圪泡(灰人、不是好東西的意思),價也搞了,不買了。”我們自覺理虧,都不敢吭聲,只低頭灰溜溜地撩起棉門簾,出了門。心想,若是有錢,哪用受這窩囊氣。回頭,又去大商場,買秋衣秋褲,襪子頭巾,又免不了逛來逛去,比來比去。到中午買好,找一小飯鋪,吃碗刀削面,就到馬路邊攔上山的拉煤車。 買回去的布料,找裁縫做褂褲。母親是裁縫,自然不用找別人做衣服。大寒那幾天。到我家做衣服的很多,客戶們放下的衣料堆成了小山。母親從一吃過早飯就開始蹬著縫紉機縫衣服,一直到深夜。我眼巴巴地瞅著母親打發走一個又一個,就是不給我們兄妹做,忍不住問甚時才做。母親說,自己人不著急,先給別人做。于是心里不滿:“自己人咋就不著急,自己人也盼著過年穿新衣”。但不敢說出。 母親說到做到。到大年二十九晚,總要把新衣服全放到我們枕頭跟。 母親不光忙做衣服,還得忙做豆腐,燒豆腐,炸丸子,壓粉條,壓鋼絲面河撈,蒸饃饃,蒸包子,豆餡窩窩,畫窗花,掃家,糊窗。 我記得最初磨豆腐用的是驢拉磨。給拉磨的毛驢套上驢套,戴上“驢礙眼”,嘴旁拴上“驢撐棍”,毛驢在拉磨的時候把眼睛蒙起來,防止它轉蒙,也怕它偷吃糧食。嘴旁拴上“驢撐棍”也是怕它偷吃。毛驢按逆時針方向拉著石磨轉。有一謎語“盤石轉轉而不顛,路途遙遙而不遠,雷聲隆隆而不雨,雪花飄飄而不寒。”來描繪驢拉石磨很形象。有一次我看管磨豆子,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結果豆子灑了一地,被母親用笤帚打了一頓。父親為了護我說母親“靠屁吹火”。那時候,什么都不懂,長大后,方知父親比喻很不妥,居然把我比作“屁”。為此常常取笑父親,父親度量大,竟也不生氣,只“呵呵”一笑了事。 后來村里有人買了鋼磨,建起了鋼磨坊,專門磨面或者磨豆腐。父親只需把豆子背到鋼磨坊,磨成豆漿,再擔回家,倒在九燒鍋里,熬漿,點鹵,揉豆腐,把豆腐里的水都擠盡,成型。我最喜歡吃沒有揉過的嫩豆腐。知道家里做豆腐,一放學就連蹦帶跳地跑回家,進門搬個小凳子,坐在火爐邊,等著吃嫩豆腐。母親下地,給我從九燒鍋里舀一小碗,捏點鹽,倒點醋,就開吃,頓時周身暖和起來。 做好豆腐就能燒肉和豆腐了。先把肉在水里煮到用筷子能扎動皮,然后在色水(蜂蜜水)里煮過,再在油鍋里炸,豆腐也是在色水里煮過再炸。那天也炸丸子。整個空氣彌漫著麻油香味,我喜歡這種氣味和氣氛,那是年的氣味。因為只有過年時,我們才能吃到這些好吃的。雖然心下知道,這都是為年做準備,但我一看到那介于琥珀色和褐色之間的紅色肉塊和豆腐、丸子,我就饞液欲滴。總是迫不及待地讓母親給我切一塊紅燒肉或者豆腐,或者抓幾個丸子,再讓母親熬一頓大燴菜。母親嘴里說著:“饞死你個灰鬼”,但還是熬了一鍋香噴噴的燴菜。 燴菜里不可缺少的是粉條。所以壓粉條也是過年要準備的重要年貨。壓粉條的面是純山藥蛋磨成的,勁道,柔潤,光滑,彈性大。故鄉盛產山藥蛋,粉面自然多,用大九燒鍋,在灶臺上架了河撈床。河撈床身是用粗壯而彎曲的硬木料制成,講究的還會刻成龍的形狀。“河撈床”的中央有一洞,下面芯子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小孔,上面木芯,可以上下活動。壓的時候,將面填滿床洞,放下木頭杠子,壓的人坐在杠上或者兩個胳膊壓在杠上,手扶著支撐物,利用自身體重下壓。每次壓粉條,我見父親雙臂壓在木杠上使勁,我就想坐到杠子上試一試,母親總是嫌我瞎摻乎,一把拉開。有一次非要試,就坐了上去,誰知不會使勁,又把握不住時候,面“噗嗤”一聲突然壓完,把我閃了一下,差點閃鍋里。嚇出父母一身冷汗,以后再也不許我瞎摻乎。 壓粉完畢就壓鋼絲面河撈。鋼絲面河撈是用玉茭(玉米)面或者茭子(高粱)面,蕎麥面等,單樣面粉或者多種面食混合加水經過一種面條機壓制熟化出來的半成品面條。這種面食韌性特別強,可與鋼絲一比。所以鄉人命名為鋼絲面或者鋼絲河撈!壓好后,放在冷家,臘月和正月,想吃時,就方便了。喜歡煮吃鋼絲面,湯水分明,不化條不粘湯,面條也特柔滑。如果再佐以山藥蛋條炒肉塊,也是只有年根才能享受到的美味。有一次吃鋼絲面河撈,不小心被里面的刺兒拉了一下嗓子,疼了好久。母親說可能面里有細微的玉茭圪欄,也只怪我喉嚨太細,太敏感,容不得半點粗糙和刺毛。后來,母親只要做玉茭面飯,必事先把玉茭面過篩,以免再出現劃破嗓子的事。 除了紅燒肉、燒豆腐、丸子、粉條和鋼絲面外,蒸饃饃,蒸包子,豆餡窩窩,也是可以提前解饞的事情。蒸飯時需要拉風箱。風箱由一個木箱、一個推拉的木制把手和活動木箱構成。用手拉開活動木箱,空氣通過進氣口使風箱的皮囊內充滿空氣,空氣通過輸風管,進入灶火,就能使火旺盛。平時母親讓拉,我總是少氣無力地不好好拉,拉著拉著能睡著。但是過年蒸包子、豆餡玉茭面窩窩和饃饃不同,母親會獎勵我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或者玉茭面豆餡窩窩和饃饃。有一次,居然一氣吃了三個肉包子,要知道那時候蒸的肉包子是大包子。母親說我不識饑飽。母親此言差矣,她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年代是個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吃不上的年代,好不容易蒸一次肉包子,焉能不饞? 年根也有讓我解不了饞反倒挨餓的時候,那就是掃家。掃家那天,父母把炕上包括席子和大柜上的東西都搬到了院子里,屋門大開,正值大寒,即便是生著火爐,也難敵屋外的寒氣。再加上屋里灰塵動蕩,讓人沒有落腳處。關鍵是因為連著忙乎,父母都顧不上做中午飯,只能等掃完家,糊完窗,才做飯。不過,糊窗貼窗花,是我樂意幫忙的事。幫母親刷漿糊,遞窗花。糊了新紙、貼了新窗花的窗戶新嶄嶄,喜洋洋,有年的味道。 那幾天家家戶戶都糊窗,小巷里總有挑擔子的雜貨郎,叫賣紅紅綠綠和窗花。有一次,正糊窗,窗花不夠了,母親叫我出去買窗花,我一看貨擔里還有小鏡子和小女孩頭上扎的紅綢綢,于是瞞著母親買了一根紅綢和一個小鏡子。但是只敢放書包里,從未拿出讓母親看到。有一天,母親洗書包,翻出了紅綢綢和小鏡子,追問我從哪里來,我思忖半天,沒敢說謊,因為一旦說謊,被母親揭穿,反而會扯嘴,那可是很疼的懲罰方式。我如實地給母親交代自己是買窗花時偷買的。那一次,母親居然沒有打罵我,說是因為我沒有說謊,值得夸贊。 大寒,大寒,忙亂過年,難度年關。想來,難度年關,是大人們的感受,小孩子們卻是盼著過年的。小時候的每一個大年,總是回味無窮盡。 >>>更多美文:美文閱讀

昨夜,奶奶又蹣跚邁進我夢里。老人雖然早已離我而去,可夢中枯瘦的身影、慈祥的笑容和絮絮叮嚀卻分明是如此真切,真切得讓我久久不愿醒來。多么希望還能攙扶著奶奶在塵世中再走一程、再續一段祖孫情緣……然而,夢中所有的美好最終都化為了刻骨銘心的痛楚,令我悵然淚下。 孩提時代是我和奶奶在一起最愜意最幸福的時光。我是家中的長子、長孫,在整個大家庭中備受眾寵,奶奶對我更是偏愛有加。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奶奶給我的那一份總比留給弟弟妹妹的明顯多出不少;遇有看電影、走親戚之類的“美差”,奶奶攜同的人選也一定會是我,常常惹得弟弟妹妹既羨慕又嫉妒。 在故鄉邊遠的小山村,奶奶是個頗有名氣的“文化人”。聽爺爺講,當年如果不是抗戰爆發,奶奶本應在武漢一所有名的私塾上學。雖然被戰爭打破了求學的夢想,但奶奶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學習自覺,即便在那吃飽穿暖都成問題的年代,也總是書不離手。家里時常會有一些揣著書信的鄰居登門求解。大抵是受私塾中“吟誦”式閱讀影響太深的緣故,奶奶看書總喜歡念出聲來,那忽升忽降的聲調和偶爾夾雜其中的錯別字發音讓人忍俊不禁,常常引得我們兄妹幾個哄然而笑。 奶奶是個戲迷,尤其對湖南花鼓戲近乎癡迷。在那個物質文化生活極度匱乏的年代,湖南花鼓戲幾乎成了奶奶這些農村老年人的主要精神食糧。每次附近村子有花鼓戲演出,哪怕農活再忙,奶奶都會忙里偷閑,早早邀上幾個戲友結伴前往,并且很多時候還會背上我這個“小拖斗”。在奶奶的戲癮熏陶下,我從小就對《平貴回窯》《包拯怒鍘陳世美》等故事略知一二,有時甚至還會模仿戲中人物哼上兩句臺詞、比畫幾個動作,奶奶經常被我萌得捧腹不已。 如果說順境中奶奶樂觀親和的性格滋養了我童年,那么逆境中奶奶堅毅剛強的品質則影響著我的整個人生。上小學五年級那年,厄運突然從天而降,先是我母親和爺爺相繼意外離世,接著一場火災又將原本十分拮據的家燒了個精光……在這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與災害打擊面前,自幼就飽經磨難且身材弱小的奶奶卻是全家的頂梁柱,一次次用柔弱的雙肩扛起家庭生活重擔,以年邁之軀為子孫撐開一片晴空,硬是憑著自己的“三寸”之足,帶領全家一步一步走出這風雨飄搖。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奶奶揪心自責于這兩次家庭變故,經常一個人兀自念念叨叨,或是避著我們長時間發呆與流淚。平時酷愛看書的興趣似乎也逐漸淡漠了,即便偶爾捧書在手,也不再會像以往那樣念出聲來了。奶奶所有的心思都拴在了家人身上,生怕再有任何閃失和意外,就連偶爾遇有子女孫兒出趟遠門,也要拉著手反復叮嚀大半天。 高二那年,我報名參軍了。為了避免刺激奶奶,從體檢、政審到離家前往部隊,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瞞著奶奶。可是在登車告別家鄉小鎮的那一刻,我卻清楚地看見奶奶在熙熙攘攘的送行人群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我揮手…… 此后的日子里,我與奶奶便聚少離多了,有時甚至一兩年也見不了一次面,更多的時候只能在電話那頭聽聽奶奶親切的聲音。奶奶堅強樂觀、吃苦上進的品質無時不影響和激勵著我,使我在部隊這所大學校里得以迅速成長。奶奶對我的每次進步都欣喜不已,我也每次都承諾一有空就回去看望奶奶。然而,在常年的緊張生活中,我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爽約。直到有一天家中來電話告知,奶奶由于產生了幻覺,出門找我時從高坎上摔了下來,我才第一次攜妻兒專程從外地趕回去看望奶奶。令人痛惜的是待我們心急如焚地趕到家中時,奶奶卻永遠閉上了雙眼。 而今,奶奶的墳冢已經長滿了野草。在我眼里,這些野草就是祖孫情緣的種子在塵世間的繼續萌芽,將永遠生生不息。 >>>更多美文:情感散文

一 我燒河豚的手藝最早是從母親那學來的。母親是土生土長的揚中人,從她奶奶那時起,就傳下一個規矩:每年春天,一家老小都要在一起,吃上幾回河豚。母親家就住在當年夾江西新橋碼頭港對過的洪家埭,碼頭附近停靠許多漁船,漁民們素以捕撈魚蝦為生。每年我家燒的河豚,都是從這些漁船上,或用米換,或用錢買來的。 母親燒河豚,通常是在廂屋的灶鍋間大灶上。大灶連同鍋門口,差不多占據了“灶鍋間”三分之一。灶很高很大,正面由灶臺、灶門、鍋、井罐等組成,背面則有外鍋膛和里鍋膛。而母親燒河豚,多選擇里鍋,可能是十多條河豚,只有里鍋才容得下的緣故吧。 春天吃河豚的日子,是早就計劃好了的。買河豚、殺河豚,包括漂洗河豚,由父親一人包干,燒河豚則由母親全權負責,而去叫親朋、鄰居來吃河豚,則由長我兩歲的姐姐婉青去跑腿。當日,母親一早起來,先要用畚箕將里、外鍋膛的冷暴灰(草木灰)扒盡,讓鍋膛騰出足夠的空間,容納柴火。然后,拎起里、外鐵鍋,去門外菜地邊,用彎刀貼在鍋底,由下而上,刮去附在鍋底的“鍋漆灰”。 接下來,母親要撣塵掃灶。母親手持撣帚,撣去鍋灶上方“蘆材旺”(天花板)以及灶柜上面的灰塵,特別是要撣去鍋灶上方從蘆材旺上面吊掛下來的 “吊吊灰”。吊吊灰,其實就是蜘蛛網加灰塵的殘留物。揚中人常說:燒河豚最怕吊吊灰。一旦掉進鍋里,滿鍋河豚都有毒。后來長大了,專業從事河豚烹飪的我才知道,防止吊吊灰落入鍋中確有道理。吊吊灰集污垢、灰塵于一體,實在是臟,并且有毒。 母親取兩根稍粗的竹桿,用細麻繩一頭,系住竹桿的兩頭,另一頭系在大灶上方輔梁上,竹桿呈水平分開,懸掛在鍋灶的上方。母親拿一只圓型竹扁,反扣在兩根竹桿上,這樣為燒河豚提供了一個安全傘。接下來,母親用“絲瓜瓤”蘸些米醋,將兩口鍋洗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清潔無比,光亮照人。 母親告訴我,她喜歡用豆油和醬燒河豚。醬燒河豚其實就是紅燒河豚,自然離不開“河豚醬”。河豚醬一般都是自家做的。 燒河豚的這一天,父親、母親著實很忙。父親把河豚買回來后,在場上宰殺,而母親在灶上一直忙乎著。撣塵掃灶、清洗鍋子后,但見母親從正屋后壁頭香案上,拿來香爐、蠟燭臺放在灶臺上,燃起蠟燭,點上三柱香,雙手持香,合于胸前,朝著灶柜上的灶神爺像,嘴里念叨著,祈求灶神爺保佑平安。然后將香插入香爐,雙手作揖,在灶神前拜了三拜。又用銅盆打來半盆清水,將雙手浸入水中,反復清洗,謂之為凈手。至此,燒河豚的各項準備工作都已做完了。 二 下晚時分,母親拿起一只菜籃子,來到場上,從擱在長板凳上的腰子盆里,撈出漂洗過的河豚魚體、肝、皮和肋,稍控了一下水,回到灶鍋間。取來兩只搪瓷臉盆,把裝有河豚的籃子擱在另一只盆里,用挽子(即木制帶柄的水舀子)從水缸里打水,倒入另一只。左手抓起一條河豚,右手握一把剪刀,借著灶柜上的美孚燈光,用剪刀尖子刮剪河豚脊椎處,看是否殘留達子血,不時還將河豚魚體放在清水里再過一遍。父親則坐在鍋門口的“爬爬老”(杌子)上,等待生火。 查完了魚體,母親又拿來一張張河豚皮,看是否有傷口或潰爛處。她說河豚皮本身沒毒,但如果有傷口,這也很危險,須得大塊切除。當時,她也未曾說出什么道理來,倒是坐在鍋灶后面的父親插嘴道:河豚的傷口也有毒!河豚有個習性,最喜歡相互撕咬,撕咬必定會受傷留下傷口。傷口處的血液和組織液濃度,比平時不知要大多少倍,毒性特強,一旦進食,必將遭不測。 檢查完河豚皮,母親右手操外婆傳給她的銀簪,左手拿起一副河豚肋,在其背面系帶上的毛細血管中,尋找和剔除尚未漂洗干凈的河豚血隱。再翻轉過來,在其正面檢查是否有隱血斑塊。她說,如果河豚肋的表面出現隱形斑塊,最好用剪刀剪開看一下,看內部是否有瘀血塊,如有一定要清除干凈。因為雄性河豚比較活躍,在水中游速快,身負碩大精囊,難免會被撞傷。一旦撞傷,就會造成肋部毛細血管出血,進而滲透至肋的內部。如果檢查不出來,那也是十分危險的。她還說河豚肋本身沒有毒,但有些河豚會是 “公母人”(雌雄同體),河豚肋會出現雌雄同體。一副河豚肋,一半是雄性河豚的精囊,另一半顯示雌性河豚的卵巢,或者是上半部分是雄性河豚的精囊,下半部分是雌性的卵巢。凡此種種,一律不可燒煮食用。 一切收拾停當,母親拿起一塊“倒過角”的河豚肝,用剪子剪成大約半公分厚的薄片,放入小瓷盆中。她邊剪邊哼唱起來:“河豚油啊味道好,洗啊干凈最重要,如果厚薄不均勻,生熟不透命難保。”母親年輕時,是父親文化站的文藝骨干,嗓子好,能唱許多好聽的歌,也能哼許多好聽的江南小調。但燒河豚時能脫口而出這樣的打油詩,卻讓父親和我打心眼里佩服。 三 正式燒河豚的時刻終于到了。父親抓起一把稻草塞進鍋膛,用火柴點燃,待稻草的火焰變旺,父親又往鍋膛里添了一把豆秸。鍋底的幾粒水珠,也急速地打了幾個滾,一眨眼不見了。 母親伸出左手,手掌離鍋面約五六公分,感受下這時的鍋溫,右手拿勺,從里鍋灶面上的油缽子里,舀出一大勺豆油,沿著鍋壁,勻稱地將黃澄澄的豆油潑灑在鍋里,然后用鏟刀反復鏟澆。豆油在鍋的溫度作用下,冒著陣陣的熱水氣。隨著水氣退去,油溫逐漸升高,漸漸趨于清澈。母親端起裝滿河豚肝片的小瓷盆,沿著鍋壁緩緩倒入鍋中。灼熱的豆油,頓時噼里啪啦炸開了,整個里鍋異常熱鬧起來。 母親和父親配合十分默契。母親一個眼神,父親就知道該添多少豆秸,增強火力,控制火候。母親執鏟不停地在鍋中揮動著,一會兒往左鏟動,一會兒往右鏟動,更多地是用鏟刀頭,壓壓熱油中的河豚肝片,發出吱吱的聲音。在她的操弄下,慢慢地只見河豚肝片一點點由淺乳白色變成象牙黃,由象牙黃轉成臘梅黃,由臘梅黃趨向香焦黃。肝片開始結殼時,母親朝鍋膛口的父親點點頭,只說了四個字:剛好,控火!她丟下鏟子,隨即從刀架上拿起一把“抄漏”(漏勺),撈出結殼的河豚肝片丟進碗里,快速地揚油降溫,并將河豚魚兩條一輪在油鍋中翻身煎透,盛入白色的搪瓷臉盆。此時,灶鍋間早已充滿了濃濃的河豚香味。 接下來,母親拿起一把小米蔥,打了個如意結,拿一大塊洗凈的姜塊拍碎,一齊丟進鍋里,煸炒了一下,陣陣的蔥姜味,夾著河豚香味撲鼻而來。她特別交代:燒河豚切忌放花、辣二椒,這也是揚中燒河豚的風俗。母親讓父親再次控火,將十多條河豚魚頭朝外,尾朝里,齊扎扎沿著鍋壁圍成一個圓圈。母親將熬熟的河豚肝片倒入鍋中,然后從井灌里舀出溫水,注入里鍋,直至水淹沒河豚魚體。淋入少許料酒,將鏟刀擱在鍋里,蓋上鍋蓋,吩咐父親往鍋堂里多添些豆秸,盡管把火力調到最大。 河豚肝是劇毒,但極其美味。熬制河豚肝時一定要熬透,既不過,又不欠,恰到好處。鏟刀擱在鍋里燒,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鏟刀在煸炒、熬制河豚肝時和生的河豚肝接觸最多,盡管在熬制時,河豚肝毒已經絕大部分被解掉了,但還得放在鍋里,用大火慢慢地把河豚余毒完全解決掉。 母親說,燒河豚、吃河豚千萬不要催,不到時辰不揭鍋,不到時候不下筷。 講完了,鍋里的河豚也燒開了。母親揭起鍋蓋,離鍋面約一尺多高,彎著腰,探著頭,手里拿著勺子,不斷地撇去鍋中浮沫。然后放回鍋蓋,說這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燒河豚揭啟鍋蓋,是不能離開鍋的上方的。如果離開了,鍋中的熱氣會直接上沖,那沖勁勢必會吹落屋頂上的“吊吊灰”。此時我才意識到母親之前所做的撣塵、擱扁,現在又啟鍋蓋,都是沖著防“吊吊灰”的。 這個時候,鍋里的河豚已經燒了一半的光景了,母親往鍋里添了一塊凝固了的葷油(豬油),再過一會兒,又往鍋里加少許鹽和糖、兩小勺河豚醬,隨后讓父親少添些豆秸,控制火力。 母親去了堂屋,從香柜抽屜里厚厚的一沓子 “表情紙”(揚中用于祭祀的紙錢,也稱毛張紙)中,抽取一張,將紙搓成細而長的“芒子”(舊時點火、點煙時用的紙捻子)。說自她奶奶燒河豚那會兒,就用這個來試毒。芒子粘上河豚汁,如果正常點燃,說明河豚已經油湯分清,熟了;如果點燃時,有噼里啪啦的響聲,說明河豚火候還未曾到位,此時有毒,仍需燒煮一段時間。 河豚仍在鍋里燒煮著。母親將河豚皮拿來,一張張翻轉過來,一副副完整的河豚肋,被灌進河豚皮里。她一手揭開鍋蓋,一手將河豚皮包肋攤在鍋中的河豚上,并讓父親控制火候,慢慢煮燉。母親告訴我們,河豚皮是在河豚出鍋前一刻鐘下鍋,皮、肋沒有毒,肋很鮮嫩,很容易煮熟,過早放入,就容易溶化在鍋中,那就太遺憾了。 父親這時不再往鍋堂里添豆秸了,只是靠豆秸灰燼的余火,溫溫地傳遞到鍋底上。一鍋金紅油亮的河豚,帶著十足的河豚香味呈現在面前,母親照例用芒子試了一下,一切正常。接著母親從掛在水缸上方、刀架旁的“箸籠”(筷籠)里拿出一雙筷子,揀一塊河豚油渣送到自己的嘴里,又揀了一塊河豚油渣送到我父親的嘴里,兩人咀嚼了一下咽下肚,彼此會心地笑了。我知道他倆的微微一笑,就意味著這鍋河豚燒好了,因為以前不止一次聽母親說過,河豚燒好了,“廚子要先吃第一塊”,這也是揚中燒河豚、吃河豚的規矩。 四 記憶中,母親燒河豚多以紅燒為主,但河豚燒竹筍、河豚燒秧草、白煨河豚、潽油燒河豚也是經常看到的。 河豚焐秧草是母親燒河豚的另一個絕活。母親說做這道菜極其繁瑣,且耗時費力。宰殺采用古法,須經過漂、洗、熬、煮、煸、燴、燜等多道工序,烹飪技法十分繁雜,全靠火候把握,且烹者全程不離左右。四十多年后,我按母親的口授,完整地復制了這一道菜,取名“明宮河豚”,在全國首屆江鮮烹飪技能大賽中奪得 “特金獎”,并被評為“全國十大江鮮名菜。” 河豚燒竹筍,是母親祖上傳下來的另一道河豚菜。河豚燒竹筍其制法和紅燒河豚相仿。只是河豚下鍋前,須將切好的竹筍塊和熬煎好的河豚油一起拌炒,并作為墊料和河豚同煮,成菜特點是,竹筍甘脆、河豚肉嫩,兩鮮相融,口感絕佳。 白煨河豚,今人也稱“奶湯河豚”。母親熬制時,重在白和煨二字上做文章。首先在熬豆油上,母親一改以前用小火慢熬的做法,而是大膽地采用火候“先大后小”的熬油方法,即先用大火將豆油迅速提溫熬透,然后揚油降溫,用小火慢熬河豚肝片,始終保持油的清澈。再是河豚肝片要務滌甚潔,容不得一點血絲和污跡。最后在煨上要以火候作保證,先大后中,始終保持鍋中不大不小的翻滾,確保河豚魚豐腴飽滿,爛而不散。煨出來的河豚湯汁色澤白美,鮮腴潤口,濃濃豚香中能品嘗出陣陣奶香味。 潽油燒河豚,是一道能真正體現“拼死吃河豚”內涵的河豚菜,無論于烹者、食者都是一個最高境界。俗話說:十潽九毒,十毒九死。潽燒充滿著兇險,同時又充滿著神秘。當你嘗后,會有滑膩似脂,鮮香暢神的感覺,讓你真正地體會到,什么叫最香、最肥、最美。嘴唇和舌尖都會麻麻的,渾身飄飄欲仙,坦誠地講,這已經輕微中毒了。潽油燒河豚最大的誘惑,就是讓你處于似毒非毒的“三叉路口”,膽戰心驚,如履薄冰。不過,敢做、能做的烹者,也可謂鳳毛麟角。 潽油燒河豚,其法與紅燒河豚大抵相同,但又有所不同。母親在處理河豚肝時,既采用傳統保險的高溫解毒法,又大膽采用創新冒險的低溫解毒法。河豚肝切片后,一部分用熱油熬制,如同紅燒河豚,正常燒煮。待河豚燒煮至七成熟時,將反復沖洗的河豚肝一片一片的鋪在快要熟的河豚上。河豚肝在溫溫的鍋中,不失水,不失油,慢慢地成熟,99.99%的河豚味被固化在河豚肝片里。揀一片往舌尖上一放,純的河豚味立刻充滿口腔,那才是真正的嫩、真正的滑、真正的鮮、真正的香。此時,你才能真正理解體悟“值那一死”的千古概嘆。 習俗總是跟著生活走的。生活變了,有些習俗也就慢慢淡去,甚至趨于失傳。即便我生于斯、長于斯、生活于斯,如今也很少看到母親50多年前燒河豚的那一幕幕,它將成為我生命中揮之不去的記憶。 >>>更多美文:心情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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